写海洋小说竟有这般缘由?从偶遇寒潮到连续创作的秘密

由于创作了多部涉及海洋题材的小说,我经常被纳入“新南方写作”或“海洋文学”等话题进行讨论,而且常常有朋友好奇地询问:“你为何会开始涉足海洋题材的写作?”是啊,写作充满了不确定性,一次偶然的街头邂逅、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引发的喷嚏,都有可能影响写作的状态和内容。那么,我究竟是如何做到在七八年的时间里,持续创作出与海洋主题相关的长篇小说《岛》以及中篇小说系列“心海三部曲”(包括《海里岸上》、《唯水年轻》和《心海图》)的呢?

细究之下,原因其实并不繁复,一个对自己有基本要求的作家,自然会期望自己的新作品与旧作有所差异,追求创新与变化,这正是作家最初的创作动力。经过长时间的锻炼与创作,语言运用能力自然会越来越精湛,然而这种精湛却需要引起警惕——这会不会是在某个安逸的领域里机械地滑行?这会不会意味着放弃了思考与探索?身为编辑的我,对于追求变化的渴望尤为强烈。在编辑的日常工作中,我常常与众多来稿接触,题材、故事、语言上频繁出现雷同,这让我感到单调与疲惫。编辑这一职业,让我对文章从“稿件”到“作品”的转变过程了如指掌,随着神秘感的逐渐消失,我对写作的热情也随之减退。因此,我迫切需要寻找新的创作灵感。

作家林森

在我着手描绘海洋之前,我的创作重心长期聚焦于“小镇”这一主题。我的作,即2011年出版的小说集《小镇》,以及随后的长篇小说《关关雎鸠》等作品,都承载了我少年时代在小镇的成长记忆。如今,以“小镇青年”为题材的文学创作蔚然成风,然而我的创作却起步较早。当众多作家纷纷投身于小镇、县城的描绘时,我意识到,是时候将我的创作方向进行调整了。舍弃了惯常的体验,我还能创作出些什么呢?就在这时,环绕着整个海南岛的辽阔蓝色海域,如同潮水般涌现在我的眼前——我终于要直面这无垠的海洋。我国的文学作品,根植于深厚的农耕文化,对海洋的描绘相对较少,即便有,也大多是站在岸边发出的感慨与抒情,真正深入到深蓝海域搏击的描写则极为罕见。划定一片写作的领域或许不难,但要将想象真正付诸实践,却并非易事。必须先搜集那些散落在乡间的传说,接着对大量资料进行整理,随后再进行情节的构思……这一切过程都耗费大量时间。

2017年的秋季,我有幸进入鲁迅文学院与北京师范大学共同举办的作家研究生班深造,我的学习生涯主要集中在研究生一年级。杂志的编辑事务得以通过网络或快递完成,这使得我得以远离工作单位,从而为自己节省了大量个人时间。在十里堡的老鲁迅文学院宿舍中,我开始了《岛》与《海里岸上》的创作之旅。《岛》的故事并非虚构,源自海南岛上一座偏远孤岛的传说,那里有一位老人独自生活了数十年,他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我历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他,并亲自踏足那座孤岛,亲身感受那些火山岩石的质感,亲手触摸那座老人用双手堆砌而成的如同长城一般的鱼塘,这才深切地体会到这个故事的真挚与温暖。《海里岸上》亦然,我之前一直有意愿为海南渔民所用的航海手册《更路经》创作一部小说,为此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搜集了众多资深渔民的故事,但始终未能着手动笔。在学校里,我与来自广西的朱山坡、来自广东的陈崇正三人互相调侃,自称为“南派三叔”,而在网络上,我们这三个省份则被戏称为“华南F3”。某日,陈崇正租赁了一辆汽车,载我及朱山坡一同前往宋庄游玩。归途中,我提出观点,认为不应如此虚度光阴,我们应当着手创作。返家后,我着手撰写了两部小说;陈崇正则全力以赴地创作他的《香蕉林密室》与《美人城手记》;而朱山坡则专注于他的《蛋镇电影院》。我们每日互相通报所写字数,以此相互激励与督促,以缓解写作过程中的苦楚与无助。在严寒的冬天,我精确掌握了十里堡地铁站附近摊贩的营业时间,于是前往那里购买了散发着热气的卤鸭头、卤鸭脖和卤鸭翅。回到宿舍后,我们三人各自享用,边吃边闲聊了一会儿。洗完手,我们便各自继续着手自己的工作。我们当时常常探讨,在我国文学版图中,位于边陲的“华南F3”如何能被发掘,“新南方”这一概念虽已若隐若现,然而我们未曾料想,在某种意义上,那段经历竟成为了后来备受热议的“新南方写作”的悄然开端。

林森:得抵制那深蓝的强烈诱惑,才能找到一片更加开阔之境_林森:得抵制那深蓝的强烈诱惑,才能找到一片更加开阔之境_

《岛》,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

《岛》这部作品的创作过程极具特色,我竭尽所能地进行了删减,最终几乎仅剩下一人一岛的低语。我清楚,这种简约而清冷的文风往往容易被人忽略,特别是在长篇小说领域,这一领域仍是老一辈作家活跃的创作领域。这部小说在《十月》杂志上发表后,随后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成单行本,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然而,这并不影响我对这部小说的喜爱。我心中估摸,《海里岸上》这部较《岛》更为热闹、庄重、辽阔的中篇小说,或许会引发一些关注,然而实际反响却远超我的预期。自从该作在《人民文学》2018年9期亮相后,我陆续收到了前辈和同辈作家们的反馈,他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迅速之间,五六家选刊纷纷转载,各类奖项和榜单均未缺席,海洋书写的话题开始广受关注。而《人民文学》杂志似乎早已洞察先机,在卷首语中便指出:“这无疑是相对薄弱的现实题材中,我国海洋文学的杰出成果。”这部小说引发的效应促使我萌生了创作一个系列的想法,《唯水年轻》最终在《人民文学》2021年10月号上发表,《心海图》则出现在《人民文学》2023年9月号上。三部同系列的小说在同一期杂志上发表,实属难得的机遇。与《海里岸上》的命运相似,《唯水年轻》和《心海图》问世后,均被众多选刊转载,并引起了多个榜单的关注。自2017年起着手创作《海里岸上》,直至2023年《心海图》问世,这三部篇幅较短的中篇小说,我倾注了几乎七年的心血。在我看来,“海洋”虽是三部小说的核心主题,但“人心”的描绘显得尤为关键。正因如此,我选择将这三部作品命名为“心海三部曲”,而非“海洋三部曲”。海洋元素至关重要,然而我对此保持警觉,担心这些小说沦落为描绘地方特色的画作。我希冀创作出更具普遍意义的作品,《岛》通过内敛的叙述手法,探讨人的存在与自我定位;《海里岸上》则通过空间的转变来展开故事;《唯水年轻》聚焦于时间与人的冲突与交融;《心海图》则尝试对个体与宏大历史之间的互动与波澜作出回应。为了不使对海洋的描绘陷入固定模式,在《唯水年轻》与《心海图》相继问世之际,我创作了一系列具有探索精神的短篇小说,内容涵盖网络暴力、疫情心理、科幻设想等多个领域。这些作品被汇编成《书空录》一书,它们是我尤为看重的作品。然而,或许因为题材的尖锐性,或许因为“心海三部曲”的吸引力效应,这些短篇小说并未引起足够的关注。没办法,每一个作品,都有它的运气,作者说了从来不算。

《唯水年轻》(“心海三部曲”),译林出版社2024年版

《岛》与“心海三部曲”相继问世,国内作家们纷纷将笔触转向海洋题材的创作。沿海地区的作家自不必说,许多内陆省份的作家也对虚构的海洋故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在“新南方写作”中,海洋元素备受关注;新时代的海洋文学亦成为热议话题;“中国海洋文学年度榜(2020—2024)”亦于2025年6月正式发布。一时间,“海洋”一词成为了当下文学创作中的一个热门词汇。热闹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我已开始策划新的转场。实际上,当我萌生在《海里岸上》续写两部作品的念头时,心中已生出了逃离的念头——当众多人纷纷“投身怒海”之际,我理应抖落身上的海浪,悄然踏入岸边那片幽深的密林。对于创作者而言,追求创新与变化是极其重要的,当然,我并非仅仅为了改变而改变。处理完那四部小说之后,在更引人入胜的故事或更独到的见解浮现之前,我打算暂时搁笔,对那片深邃的蓝色所引发的诱惑,我此刻想要摆脱它的渴望同样强烈。当然,若未来某个时刻,海浪中又涌现出一个让我激情澎湃的故事,我定会毫不犹豫地重返笔端,将它记录下来。

离开这片海域之后,我还能倾诉些什么?特别是,随着DeepSeek的震撼波及,创作的形式将如何演变,这无人能够确切预知。自2024年初的中篇小说《乌云之光》问世以来,我已许久未曾动笔。心中所盼,却不得而知。这漫长的空白期,其时长亦难以预知。当他人将我与海洋文学紧密相连,我亦不确定此转向是否明智。然而,我内心深处渴望有所新获。对我而言,唯有抵御那深邃蓝海的巨大吸引力,方能在更广阔的天地中寻得新的境界。

(作者系作家、《天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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